24 第二十三章
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就绪。
雪村透站在飞行器的入口处，迟疑着没有第一个上去。
作为监视官的藤本高虎与立花萤已经早就坐在了他们的位置，而同为执行官的赤羽市等人也陆陆续续的从雪村透身边经过，迅速的走向了自己的位置。
今天这整座城市都已经戒严。
但是雪村透与藤本高虎都明白，对方既然有这种打算，必然是做了两手准备的。
在圣诞节引发恶性事件，不管结果如何，让市民恐慌的目的，也已经算是达到了。
“雪村先生，要出发了哦。”
就在雪村透还在犹豫的时候，立花萤跑到了门口将他拉了上来，之后雪村透的位置就被安排在了藤本高虎身边。
“藤本监视官……”
藤本高虎对于雪村透的招呼的回应，只是微微侧过头来，认真的看着他的脸。
“雪村，一定，要活着哦。”
对于对方的话语，雪村透报以了怀疑的眼神，然而藤本高虎却避开了他的目光，转头看向了窗外。
距离警视厅的顶楼已经越来越远。
飞行器上升到一定高度后，终于开始匀速前进。
雪村透沉默的坐在自己的位置，脑海里所浮现的，都是前一晚自己梦见的画面。
藤本高虎没有回来，藤本高虎倒在血泊中，藤本高虎跟着绿永将一起消失了--------
短暂的夜晚，雪村透在这些梦中反反复复的醒来，最终索性不再入睡，看着钟表滴滴答答的变动着时间，直到集合才磨磨蹭蹭的下床。
但是这些梦，他又无人诉说。
就这样，雪村透一路深思着，直到眼角的余光看到军工厂的旧建筑就在脚下。
飞行器轰鸣着停在了工厂的楼上，似乎是对或者已经到了，又或许还没来得及到来的敌人们的宣战。
机械的跟随着所有人一起下去，雪村透暗暗地将手伸进口袋，握住了那把从食堂顺回来的，自己悄悄的打磨锋利的餐刀。
如果支配者不能杀死那些人的话----------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已经有些疯狂，但是雪村透却更清楚的知道，如果藤本高虎真的如梦里那样的话------雪村透甚至不知道自己会变成怎样。
“雪村，雪村？”
藤本高虎的呼唤一声比一声清晰，沉浸在思绪中的雪村透才回过神，就已经与对方对视了。
“今天的这次，很重要也很危险，不要走神的说。”
“藤本监视官……你是不会反悔的吧。”
雪村透微微仰起头，与藤本高虎更加认真的对视。
对方迟疑了片刻，最终轻轻的点头。
“嗯，约定就是约定哦。”
与雪村透在这之前分开了。
藤本高虎带着赤羽市以及细川春树走在工厂的院落里，时不时的就能够看到有人来过的痕迹。
被翻动过的泥土，算的上新鲜的脚印，以及-----遗留在地面上的火药粉末。
在藤本高虎准备采取它们去分析之前，赤羽市率先蹲了下去，仔细的观察了火药掉落的轨迹，并且检查了脚印的新鲜程度。
“是今天以内的，藤本，他们应该已经进去了。”
“帮大忙了，赤羽……啊，雪村他们有危险！”
才刚刚感慨完赤羽市的技术，藤本高虎的脑海里，立即闪过了一个念头。
如果他是绿医生的话，一定会想到警方首要要争夺的地点，就是仪器的总控制室。
而雪村透立花萤，正是前往了那里。
但是在他迈出回去救援的步伐之前，藤本高虎却犹豫了。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考虑，去制服雪村他们这种事，一定不会是绿永将亲自动手的。
“绿医生他……会怎么做的说……”
眼见着藤本高虎停住了脚步，赤羽市与细川春树都迟疑的站在原地看着他。
“抱歉，细川，赤羽，你们可以先去援助雪村他们吗？我稍微，有些地方要去。”
如果绿永将来了，他只会在那里。
藤本高虎确定了自己的答案后，却冷汗涔涔。
那间车间，即使已经废弃许久，但是一旦点燃的话---------
不管是自己，还是雪村，亦或者赤羽立花他们，都会被炸的尸骨无存。
但是若是绿永将打算完成这个任务的话，他会这么做的可能性，并不是0.
更多的，实际上就是对于藤本高虎与其他警察们的威胁罢了，这么做的动机。
飞快的向着那里前行，藤本高虎一边祈祷着要是能赶上就好了，一边咬紧了牙关。
“立花君，这间控制室，没有电诶。”
将所有的仪器都检查完毕，雪村透向立花萤报告了结论，对方摸了摸下巴，擅自的做出了决断。
“立花觉得，如果是断电的控制室，应该没什么用处吧。”
“或许吧，不过我也不确定。”
雪村透仔细的检查了电路之后，发现这里的确也已经不容易通电。
得检查外部的线路才可以。
这么想着，雪村透就向立花萤申请了单独外出。
“那个，立花……监视官，能让我出去看看线路吗？”
“诶-，好，好的哦，雪村先生不必对立花用敬语啦……”
对于雪村透的话愣了半晌，立花萤急忙摆了摆手，转回去摆弄她看的懂的部分。
雪村透将修理电路的工具箱背上，迈着沉重的步伐开始向外移动。
“好重。”
能比较快速修复电路的地方，就在这建筑的另一角。
雪村透尽自己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那边，费了相当大的力气才打开了那只铁皮箱，挨个的开始检查电线。
由于这里被废弃的年代有点久远的缘故，有些暴露在空气中的电线早已经有些生锈，并且缠在一起难以分开。
雪村透努力的找了十几分钟却一无所获，他只好就地坐下，摘下眼镜让眼睛稍微的休息了片刻。
一切就发生在他重新带好眼镜的瞬间。
雪村透无比熟悉的身影，就这么在这建筑物的另一侧突然出现，而等到雪村透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经开始追过去了。
“小松！”
纵然爆发力不输给任何人，雪村透在快要追到松冈正宗的时候，力气的后续却开始有些不足。
但是不可以在这里停下，雪村透深知这一点，就再次提了速，开始一点点的逼近松冈正宗。
可是就在雪村透要追到松冈正宗之前，对方却突然停下了。
“抱歉，小雪。”
似乎是看清了追逐自己的人是雪村透才停下的松冈正宗，就这么对着雪村透露出了让人难懂的苦涩笑容。
“你相信我吗，小雪。”
空旷的废弃厂房里，随处可见的是被丢弃的枪支部件半成品。
藤本高虎有些惊讶的看着这里的景况，终于发现了事态的不平常之处。
如果只是因为枪支渐渐退出市场而停产的话，这里断然不会这样。
所有的事件从一开始就过于不寻常，而所有的线索，都在一点点的带着藤本高虎去追求那个可能性。
站在那扇破旧的铁门前面，藤本高虎飞快的扫视了周边，很快就发现了熟悉的身影------------
那并不是绿永将，这个人，是之前那次透明人屠杀事件的，那个无法解析全系投影的家伙。
“哎呀哎呀，公安局的猎犬，鼻子还挺灵敏的呢。”
男人僵硬的脸上露出了讽刺的笑容，随后他一点点的踏着破烂的金属楼梯走了下来，在藤本高虎猝不及防的时候，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枪。
“但是对不起了，监视官先生。”
枪声在空旷的厂房里不断回响。
男人遗憾的看了一眼面前的景象，摇了摇头转过了身。
“执行模式----------”
在男人生命的最后，所听到的，就是支配者机械冰冷的女声。
将那人‘制裁’后的藤本高虎捂住了肩膀上的伤口，血就这样沿着指缝漏了出来。
“绿医生，果然是，被利用了呢。”
“虽然是小松，可是我……现在已经无法相信你了。”
雪村透将支配者指向了对方，然而，那机械的女声，回答的却是这样---------
“犯罪系数，55，刑事科登陆监视官，警告，执行官的反叛行为将被记录并上传至本部。”
“这样足够了吗？”
松冈正宗下意识的抚过自己缺失了眼球的左边眼眶，压低了声音对雪村透飞快的说了几句话。
“什么！藤本监视官他……”
松冈正宗迟疑着点头，警惕的环顾了四周。
“现在我必须去完成他们的任务，小雪，你可以当没看到我吗？”
“哎呀呀，可是我们已经看到你了，松冈君，果然从公安局出身的，都不可靠。”
让人本能不安的声音从楼上响起。
男人一边舔着手中的刀子，一边嘲笑着松冈正宗与雪村透。
雪村透抬起了手，将支配者对准了男人。
而男人的笑容，仅仅存留了不到五秒的时间。
存留在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话，就是‘不可能，我的色相……’
“就算是这样，我也没打算原谅你，小松。”
雪村透用有些阴冷的目光看了对方一眼，松冈正宗就这样低下了头。
“我知道，小雪，现在这边的监视已经解决了，我上去看一下情况。”
锈迹斑斑的地板。
对于这个所谓的‘二楼’，雪村透只能如此评判。
握紧了支配者跟在松冈正宗身后，雪村透心中隐约有些不安，却也不知道这不安是从何而起的。
然而，等到他终于想到这违和感是从何而起的时候，似乎已经晚了。
“危险！小松！”
细微的声响转瞬即逝。
被雪村透推开的松冈正宗许久才回过神来，看着被集装箱压住的雪村透，不由得呆立当场。
“小，小雪……我马上就救你出来！”
“唔……好痛……”
眼镜不知道跌哪里去了。
左手手臂上的剧痛提醒着雪村透刚才发生了什么。
将松冈正宗从陷阱里推开的雪村透自己，被那个男人设好的陷阱压住，呈现了狼狈不堪的样子。
“没事的啦，小松，只是稍微……有点痛，我可是答应了藤本君……不会死……呢。”
模糊的视野里能看到自己手臂上那显眼的红色。
雪村透虽然恐慌又疼痛难忍，但是所想见到的，向他诉苦的，只有藤本高虎一人。
“藤本……监视官，呜……”
“小雪，你等一下，我去叫人！”
松冈正宗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朝着他们来的方向跑了起来。
但是一切止于一声枪响。
雪村透目光模糊的看着松冈正宗从楼梯上跌了下去，并且再也没有爬起来。
而他的头顶，终于传来了，恶魔般的笑声。
“哎呀呀，正宗，我很久以前就教过你了吧，不听话的孩子，是要被惩罚的啦。”
“绿……永将，你这混蛋！”
模糊的视线仅能看清对方似乎非常轻盈的从上方跳了下来，落点就在雪村透的身前。
但是他对于已经重伤的雪村透似乎并没有什么兴趣，只是将手枪收了起来，一步一步的走下了楼，看起来目标依然是松冈正宗。
“这跟说好的可不一样呢，正宗，不是说了要把生命都借给我吗？”
如果不看绿永将脸上的表情，这个语气大概可以归类为悲伤。
但是他的脸上，只有笑容。
但是这笑容，终止于不远处的大门口停住的脚步声。
“绿医生，抓到你了。”
“呀，小藤，好久不见了。”
绿永将颇为遗憾的停住了靠近松冈正宗的动作，目光全部都落在了藤本高虎身上。
“到此为止了绿医生，其他建筑里埋伏的家伙，都已经被找出来了。”
藤本高虎对着绿永将举起了他被西比拉系统打开了保险的支配者，却迟迟的无法扣下扳机。
直到他的目光，落在了趴在楼上的雪村透身上。
“雪村！”
对于他的声音，雪村透也仅仅能看向他大概的方向，嘴唇微微的抖动。
但是很快的，绿永将略带伤感的声音，再次吸引了藤本高虎的注意力。
“我本来以为，小藤你是了解我的。”
支配者对于绿永将，果然毫无反应。
如果要用支配者处决对方的话，绿永将的结局，大概只有破灭。
藤本高虎的手微微垂下，绿永将就这样微笑着，一步一步的靠近了他。
“真遗憾，小藤，难道你不觉得这个世界是畸形的吗？”
“不是的，绿医生。”
在绿永将终于站在藤本高虎身边的那一刻，藤本高虎第一次对着绿永将挥出了拳头，虽然被对方轻易的接住了。
“这个社会的每个人，都已经病态了，嘛，虽然我是不怎么在乎其他人啦，可是这样的世界，不觉得太无趣了吗。”
二人同时拔出了刀子，刀刃在下一秒就相接了。
“不是这样的，绿医生，人，是会变通的。”
“啊咧，可是小藤你也看到了吧，那些人的肮脏，因为恐惧自身的变化而排斥被系统否定的人，想尽办法让肮脏的自己有清澈的色相，我可是最清楚不过了。”
绿永将的刀子擦着藤本高虎的耳廓划过，对方的一缕头发就这么被削了下来。
刀刃交接带起了类似火花一样的效果，藤本高虎用上了十足的力气，其结果就是绿永将被迫后退了一步。
“不是的！这些不管是有没有西比拉系统存在，都是这样子的，但是人类是会改变的！”
“真遗憾呢，我并不认可小藤你这种幼稚的想法，说到底，小藤你啊……跟我是完全相反的人……所以我……”
所以才那么依赖你。
绿永将将这句话留在自己的喉咙里，重新调整了架势攻了过来。
没有言语的战争就这样在这间破旧的厂房里进行着。
视物不清的雪村透只能凭借声音猜测事态的发展，手拼命的在地上摸索了很久，终于找到了已经被摔坏的眼镜。
好在左眼的部分还完好，雪村透勉强的用单手将眼镜带好，终于看清了面前的一切。
绿永将的刀子已经擦着藤本高虎的脖颈划过去了。
虽然只是一道极浅的血痕，但是若是再用力一点，大概喉管就要被切开。
藤本高虎的军刀也在绿永将的手臂上留下了伤痕，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从配电室的方向，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很快立花萤与细川春树拿着武器跑了出来，在视野范围之内将绿永将完全包围。
“投降吧，绿医生，你已经无路可逃了。”
依然全力应战的藤本高虎这么说出了自己的诉求，绿永将的嘴角却是游刃有余的微笑。
“是吗？”
在身体被藤本高虎的刀刃刺穿的同时，绿永将的手里握住了一个小小的物品，向着雪村透的方向全力掷了过去。
“雪村！”
身体先于思考行动了。
藤本高虎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冲向了雪村透的所在，而那炸弹一样的东西就这样在半空中炸裂。
浓重的烟雾将整个建筑包围。
藤本高虎终于没有赶到雪村透身边，但是绿永将也趁机逃走了。
“对不起，大家，雪村。”
藤本高虎硬生生的停住了自己上楼的脚步，转身大步走向了门口。
“……雪村，如果我可以回来的话……”
“藤本监视官！不是答应了我吗！”
雪村透拼命的挣扎，终于以断掉左手的代价爬了出来。
然而太重的伤与过度的失血的缘故，雪村透并没有能够走几步就重新倒在了地上，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藤本高虎追逐着可能身上还有携带其他危险品的绿永将走掉了。
根据血迹一路追逐。
藤本高虎全神贯注的行走在这一片荒地之中，远远的，终于看到了绿永将停在山坡上的身影。
藤本高虎加快了步伐前进，然而奇怪的是，绿永将没有再移动。
他只是捂着腹部的伤口站在原地，眺望着不远处的夕阳。
终于逼近了。
藤本高虎这么想着，握着刀子开始向山坡上移动。
绿永将似乎看到了藤本高虎，但是他只是原地坐了下来。
“夕阳，真美啊。”
靠近后，藤本高虎听到的就是这样的话。
绿永将带着玩味的笑容，轻轻靠在了藤本高虎腿上。
“小藤，最后让我靠一会，这里也不会被人看到。”
“绿医生你……究竟在想什么？”
藤本高虎僵硬的站在那里，时刻戒备着对方。
然而绿永将率先将刀子丢到了一旁。
“我现在已经手无寸铁了哦，小藤。”
白衬衫与白大褂上都晕染着大团的血迹，这在藤本高虎看来有些触目惊心。
“起初，是真的想报复这个世界啦，但是真的，好无聊啊，这些人。”
绿永将眯起了眼睛认真的看着渐渐在视野里模糊的夕阳，抓着藤本高虎衣服的手也慢慢滑落。
这个男人的样子，看起来只是睡着了。
但是藤本高虎知道，绿永将已经不会醒来了。
这一切结束的猝不及防。
藤本高虎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是怎样的神情怎样的心情，但是他知道这一切大概也已经结束了。
将绿永将最后传来的那封邮件读完，藤本高虎将支配者取出来，沉声汇报了结果。
“任务……完成。”
“藤本监视官，虽然这次事件的过程存在不完美的地方，但是并不会降低我们对你的评价，后续的清扫我们会交给其他人来处理，藤本高虎监视官，你现在有什么需求吗？”
机械的女声语调明快的说了一大段话，藤本高虎只是木然的听着，最终沉闷的回话。
“我希望……休假。”
“明白了，藤本高虎监视官，我们将给予你半个月的假期，用来处理后续，很遗憾，你还被感情这种东西左右，不过对于你，我们依然抱有期待。”
藤本高虎轻蔑的笑着回复了它们。
“在我看来，这是人类之所以是人类的基本。”
挂断了通讯的藤本高虎将绿永将打横抱起，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绿医生……你之所以会出现在那里，是因为那时候的你就已经计算好了吧，要真的埋在我所选择的地方。”